江柏安「音乐的三种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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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柏安,武汉大学艺术系艺术教研室主任,教授,武汉大学大学生艺术团交响乐团指导老师。他坚信高等学校需要普及音乐教育,从教近30年,他面向全校学生开设公共选修课《音乐欣赏》课程,早已成为武大的经典选修课。
我是江柏安,我的理想是成为一位音乐教育工作者。我在武汉大学所从事的职业,也就是这么一份职业,教了30年。

一席对我的邀请,让我对这30年的音乐教学工作有了一次反省的机会。我突然意识到,我这30年,对普通专业的大学生的音乐教学,实际上贯穿的一种思想就是“怎样欣赏音乐”。

那么谈到音乐欣赏呢,我们最容易碰见的一个话题就是“我在听歌曲,这算不算音乐欣赏呢?”刚才我听我们视频里面播放的那些歌曲,我就在想:“这就是我们大家的音乐生活了吗?”可是,我觉得刚才那段音乐当中对我来说,只有那个「啦啦啦啦啦」没有歌词的时候。我觉得,哎呀,那是音乐最美好的时候。

可是在座的各位可能都会想,我以往的音乐生活几乎就是唱歌。那么除了唱歌以外,还有什么东西是属于音乐的东西呢?对,没有歌词的那一部分,也就是说器乐曲。你们都不做声了,你们最近半个月当中,有没有听过纯粹的器乐歌曲,没有歌词的?哎哟,你们真不错,广播操不算哦,眼保健操也不算!

如果说仅仅这就是你们的音乐生活,那是不够的。如果说在你们的生活当中除了听歌曲以外,还有大量的时间去听纯粹的器乐曲,你们就应该被称为“爱乐者”。

很多爱乐者,在他的音乐欣赏的初步阶段,他们有一个困惑 “就是音乐听不懂 ”,他们最常发出的疑问就是:“诶,老师跟我讲讲,这个作品说的是什么?”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曾经发生在贝多芬身上,当然这也可能是一个传说。贝多芬有一次演奏完了钢琴,有位贵妇人去问他:“诶,贝多芬,你这个曲子说的是什么?”

你们知道贝多芬怎样作答吗?他打开钢琴盖子把这作品再弹一遍。这个贵妇人就说:“贝多芬先生,这个作品我听了一遍啦。我知道,我想问你这个作品说的是什么?”贝多芬只好再弹一遍。这位贵妇人就着急了,贝多芬他也急了。他说就是这个,除了这个就没有了。

然后这个贵妇人就充满了疑惑,整个音乐世界对她来说就是看不见底的一个黑洞。你们现在是不是在看一个看不见底的黑洞呢?“音乐听不听得懂”这个话题是不成立的,因为音乐没有办法听懂,如果音乐能够听懂,就不神秘啦,就没有意思啦!

在我们湖北汉阳,那个地方有一个很神奇的故事。最早是见于《列子汤问》中的一个短文。它讲述的故事大致上是,一个官人伯牙, 善弹琴。那么我们古人弹琴的时候,他有一个跟我们今人不同的审美习惯,他多半是弹给自己听的。

他找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就是江边,他在那弹琴。可是一个砍柴的人从他身后经过,这个人叫什么?你们知道,叫子期,钟子期。他(子期)偷听一耳也就罢了,可是听的时候他发表了言论。

伯牙弹《意在高山》的那个曲子,他就说:“巍巍乎若高山。”伯牙一回头,见到这么一个人在评价他的音乐,而且评价是对的。他很得意,那再弹一曲。弹了一个曲子《流水》,然后子期又发表言论:“洋洋兮若江河。”

这个故事编纂出来对我们的文化进行影响,告诉我们的是什么呢?音乐是可以听懂的,音乐是有内容的,音乐是有故事的。如果你听不懂,那就像皇帝的新衣里面的人,你会显得很蠢。这是一个对我们后人构成巨大压力的事情,于是我们听音乐就养成了一种习惯:音乐里面说的是什么?可是纯音乐什么也说明不了。

这是因为音乐使用的两个材料是非常特殊的,一个是时间,一个是声音。时间和声音,具有不可琢磨性,它不是概念,它就像一个扣子找不到扣眼一样,你没有办法对号入座。因此我们想从音乐欣赏当中,听到具体的概念,听到一个明确的故事就显得非常的艰难。

在我们实际的音乐生活当中,听概念,听不到,听故事,听不见。那么听音乐的时候最容易出现的——就是困倦,因为你迷失了方向。这个时候起,就应该审问自己以往的音乐生活,如果你过去的音乐生活如果太在意歌词,那么说明你还没有进入到纯粹的音乐欣赏的层面。你在听歌曲的时候对歌词的过度的专注,妨碍了你对音乐的欣赏。

歌词多容易懂啊,文学。罗大佑的歌词“穿过你的黑发,我的手;穿过你的心情,我的眼。”我们听了觉得很可爱,觉得很诱人。如果你把这当成音乐,那方向是错的,因为这是文学的问题。

回到我们的话题,如果我们去听纯粹的器乐曲,不听歌词,不听故事,不听任何讲解,那么我们听什么呢?这么多年的教学经验给我的一种体会是,听音乐的三种声音。其实就无标题的纯音乐而言,音乐无外乎就是些好听的声音,有趣的声音,有意味的声音。

好听的声音,是音乐的一个主要方向。作曲家用他们的创作完成他们的作品,他们第一个追求的目标,好像就是为了好听。他们会调动所有的手段,旋律的,和声的,哪怕是调式的,特别是重要的音色的那种功能来帮助他们的音乐显得好听。

我们听这个作品,这是保罗莫里哀,不对,这是曼托瓦尼轻音乐团演奏的《绿袖子》。这个作品,我们没有什么可以提供给大家去考证的背景性的资料,它就是好听,这种好听到了不必多说的程度。小提琴,这种非常温暖的音色。那么,不用多解释。你只需要坐在那里静静地听它,它就显得很柔媚。让你那段时光显得十分美好。

我们听下面这个作品,同样也是曼托瓦尼轻音乐团演奏的 《伦敦德里小调》 ,这是一个在欧洲非常有影响的作品。这是它的引子部分,很单纯的一个引入。然后出现它的那个很好听的主题,弦乐器,用非常密集的和声,非常丰满地拉出这样一个有歌唱性的曲调。

你现在应该感到很舒服就对了。这样就说明你在这里了,否则你就在外面。这个曲调它又有歌词,无非是我们把歌词拿掉了。我们把歌词读出来你会觉得:啊,更美:“我愿意做那娇嫩的苹果花,从树上轻轻落下,落到爱人的怀里,在那里安下家。”很美好吧?那是因为你们觉得文学很美好,还是因为音乐很美好,或是加在一起更美好呢?

好听,几乎是没有什么理由的,这是音乐应该具备的。但是,好听不是音乐的全部。我们再听一个好听的曲子,柴可夫斯基《如歌的行板》。这是一个有着浓郁的俄罗斯民族民间音乐风格的一个曲调。

柴可夫斯基到他的姐姐家里做客,听到一个油漆工,一边干活, 一边哼哼唧唧。他唱的人无心,可是听的人有意。柴可夫斯基把它记了下来,写进了他的著名的《第一弦乐四重奏》的第二乐章,好听哦。当我们去唱这个曲调的时候,我们会发现这个曲调很有歌唱性。

后来这个弦乐四重奏演出小组,就带着这作品来到了大文豪列夫托尔斯泰的宅邸,为年事已高的大文豪列夫托尔斯泰演奏。演着演着,这四个人就开始听到很奇怪的声音——哭泣的声音。他们互相琢磨对方,再怎么动情演奏也不至于哭出声来吧,当他们确定他们四个人都没有哭出声来的时候,他们就断言,老爷子哭了。下面就是这个老爷子著名的言论,老爷子说,他听到了整个俄罗斯的苦难。

我讲这个例子是说,他作为一个欣赏者,他听出的内容,是音乐里面本身所有的吗?不是,那是他自己的一种理解,我们听不到。就像钟子期,他听到的高山流水是你我们所没有听到的一样。这当中所包括的俄罗斯的苦难,我们也听不到,但它不妨碍我们听音乐。我们去听这个曲子的时候,我们就觉得单纯的优美,就好了。

好听的声音,一部分是优美的,一部分是抒情的。当然还有一些情况下,它可能是欢愉的,这也是好听的一种来源。我们听下面这个主题,这个主题大家应该知道,法国作曲家比才的《卡门序曲》。一种快速的,类似场面性的描述。它就是一种快乐的情绪,我们听着好听,就可以了。

这是我们介绍音乐的三种声音当中的第一种 ,“好听”。有一些音乐作品,它好像并不是以好听为目的的,不是以好听为目标的。但是这些声音呢,它有趣。有趣也是我们审美的一个内容。

音乐的有趣,其实是那种非常深刻的音乐的美的问题。它主要来自音乐的形式美,有趣的声音,多半体现在形式的对称,技术技巧的一种巧妙的应用。音乐的技术技巧是真的要在你对纯音乐的认识当中慢慢去累积的知识,这最好需要去学习一件乐器。

可是在我们如今的生活当中,大家已经不怎么学习乐器了。这是一个很要命的问题。哪怕是学习吉他,学习口琴,这也是一种很有效的参与,哪怕去买一只萧来学习,你就开始接触音乐的技术技巧。

这个时候很多的趣味,就可以在你音乐实践当中开始体会出来。如果你实在没有时间学习一件乐器,那么你也应该在你的音乐欣赏当中,针对音乐的趣味去花一些功夫。起初,我们当然可以去从一些比较简单的技术技巧层面,去理解音乐所谓的趣味。

法国作曲家圣桑,写过一部很有名的音乐作品叫做“动物狂欢节” 。圣桑活了很大的年岁,他活着的时候这个作品写好了,就不予以公开发表,也不用于演出。他上面做了明确的一个注解:“不演出的”。

他死掉了,人们就开始清理他的遗产才发现,咦!老爷子还有一个作品没有演,于是奔走相告。大家很开心很高兴,把谱子拿出来摆上开始排练。可是排着排着,这些艺术家脸上就有点不自然,有点尴尬。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排练的大师作品,是跟大师以往的那种非常华丽的风格,截然不同的一种音乐表现。我们听这个曲子,有没有女同学说:“诶,我知道,这个好像是公鸡打鸣,母鸡下蛋,对不对?”然后你们听到了这个“咯咯咯咯咯咯咯”好像是这样一个模仿是吧?

如果说哪一位女生听到这样的曲子说:“蛮好听,好好听的声音哦!”那这位女生就比较危险,你就可能会被剩下因为你的品位比较低。即便成为CD播放出来,它也不是一个好听的作品,它充其量有一点趣味。

圣桑活着的时候,不愿意把这作为自己的作品标榜出来。可是圣桑写了,写着好玩总可以吧!他还写了一个作品《驴》 。驴不会发声,它的肺当中的气被突然从它的声带中挤出来,发出低沉沉闷的声音。然后它会赶紧吸气,这个赶紧吸气的过程,是气流快速经过它的鼻腔,发出一个尖利的叫声。

《驴》是用西洋管器乐团来演奏的一个作品。高音区奏出一个高音的泛音,低音乐器在低音区再拉出一个长音。我们绝对不能用好听去定义这个曲调。圣桑活着的时候,就觉得很尴尬,他不能够拿出来发表。

那么这样一种表现,充其量我们只能当成是音乐的一种玩笑。实际上要真正体会音乐的有趣,还应该从音乐的技术层面来去展开。我们下面来谈第三种声音,叫做“有意味的声音”。有意味,是音乐中很重要的一个方向。因为作曲家会注意它,演奏家会强调它,而听者也会有意无意地注意到它。

过去这种意味会以标题音乐的方式呈现出来。可是你们都知道,标题本身是作曲家出于对欣赏者理解音乐能力不足的一种担忧而设计出来的,它本身与音乐无关。但是作曲家这么做了,它好像又与音乐有关。

那么音乐中的“有意味”,作曲家会借用各种音乐的表现方式来加以呈现。那么音乐中的这种意味的理解,我们充其量也只能当成你个人的一种体会,不能当成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理由。

贝多芬曾经写过《第五命运交响曲》。《第五命运交响曲》的主题无非就是三个短音符和一个长音符,在中音区用中等的力度,用中等的速度演奏出来的2 3 3 3 1 2 2 2 7(低),你说这个东西与命运在敲门有什么联系吗?好像是没有,可是我们宁愿把它解释为命运交响曲。我们按照这样一种思路去听它的时候,好像就能听到某种感觉。

我们听听这个主题,这是前苏联作曲家肖斯塔科维奇的交响乐作品《第七交响乐》。这是列宁格勒交响乐当中,著名的进犯的主题的作品。它要表现的是法西斯大军对美丽的俄罗斯的进犯。我们听听这个曲调,大量的不协和的声音,小军鼓顽固的敲击,这种不折不扣的行进的步态感给人的感觉真的不是好听,这当中可能有某种趣味,但它更多的是某种意味,而我们很容易归纳出这种意味。

这个作品,大家一听就很熟悉,柴可夫斯基《天鹅湖》的场景音乐。一开始的竖琴,我们说 :“哦,这大概是模仿流水的声音。”这是某种意味。全体的弦乐器,强力度开始转成弱力度演奏的那种颤音,给人的感觉绝对不是心情舒缓,而是一种紧张度的增强。

这个过程当中,我们正在听的这个双簧管,吹出的具有哀怨的情调的这个主题。非常温柔的这个主题,我们可能会根据天鹅湖的故事想象到“哦,这大概就是被山魔控制的那些美丽的少女她们的那样一种感受。”

而且这个音乐越来越往高音区走,在这之前,它已经多次在往高音区进行。但是后面,现在我们听到的是铜管乐器,用强有力的方式,演奏出来的这个主题。

这个主题基本已经改变了,我们还可以听见隆隆的鼓声在敲击,这种隆隆鼓声的敲击,也是对音乐作品中某种意味的一种强调。这让我们联想到这一部舞剧基本的故事梗概,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在听《天鹅湖》场景音乐的时候,避开纯粹的优美这样一种理解,而从更为广泛的概念当中去聆听这个作品。

下面这个作品,这是俄罗斯作曲家穆索尔斯基的《两个犹太人——一个富一个穷》。我们看看这个标题,我们感到很恐怖。第一,这当中有噱头,对吧?犹太人嘛。这个当中有人数,有两个。还有阶级地位,一个富,一个穷。

这些概念用音乐去表达是很不容易的。可是,穆索尔斯基他就有这个想法,他就是愿意用音乐来表达。现在我们听到的,法国作曲家拉威尔改编过来的管弦乐。现在我们听到的这个主题,疙疙瘩瘩的,粗壮的,齐奏的,这大概是那幅画当中富犹太人的形象。

现在我们听到的小号,加上弱音器演奏的这样一个瑟瑟缩缩,一个收拢的,一个让人觉得不太敢放露出来的这样一种感觉。我们就猜想这大概是作曲家要表达的,他的作品当中那个所谓的穷犹太人的那样一种形象。

我们的听觉对这两种感受,是可以得到相应的身体反应的,我们刚才听了一个主题,现在又听这个主题。这个主题经过下面一小段发展之后,它会发展到下一步。下一步是将这个主题和前面我们听到主题合起来。对,我们现在就到了这个地方。

你们的听力可以帮助你们听到,这是两个旋律,两个主题一起在响。你们能注意到吧?这是两个主题一起在演奏,这种技术我们认为它也有趣。这是作曲技法当中的复调的手法,这两个主题合在一起演奏形成一种新的状态。好像画中确有这两个人,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构成了某种趣味,当然也体现了某种意味。

理解音乐中的三种声音,好听的声音,有趣的声音,有意味的声音,是我们在面对未来音乐生活时,在欣赏音乐的时候,不再惧怕“听不懂”的一个法宝。这是我们时下生活的一种情调,一种精致,一种美好的来源。也是提升我们的音乐欣赏水平,让我们真正成为音乐爱好者的一个有效途径。

谢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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